# 顶端作家造星计划 # 掩映之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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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个词突然从心里蹦出来："掩映"，是因为最近读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怨东风》这篇文章。文章里写胡兰成过继给俞傅村的俞家，他在俞家上学，如小人客一般与义父、俞家庶母朝夕相处，契合融洽的情谊，犹如炎夏盛开的月季"花苞未拆，青露滋滋"，与阶前檐下的水缸，风车、柴棚、墙头竹子相互掩映，而成一景。

他与庶母的关系和情谊，也不过是一时的掩映，是"庶母走来批葱时，葱盆在水缸上，她探身过去，一朵月季恰好掠过她的鬓际"，胡兰成把自己比做那朵"青露滋滋，花苞微拆"的月季，恰好与庶母相映，彼此演绎出一段似是而非的母子关系，但这关系因掩映而生，不是从根儿里长出来的，是随着情境、情势说变就变的，虽然这情境因掩映也会有美生出，但那是短暂的，片刻的，没有持久性，人走景移。而他也不过是不得已求人攀亲之故，所以就有后来义父去世后，他与俞家庶母种种的冲突与不和谐，以至于最后断交。

胡兰成这个文章高手，着实擅用比兴，只随意从生活场景中择取一二便巧妙地把自己寄人篱下的生存状况恰当贴切表现出来，而且深刻到本质：人在世间行走，除了父母与子女，人世间的情义许多都是掩映而生。天南海北，生生熟熟，长长短短，各色人等遇见了，和谐了，便是一帧画面，一种情景，人在那景里，才可能有情生出来。走开了，散去了，淡出了那景，便又重组的重组，消散的消散。每个人在这景致和情境里，也不过是一种互为点缀，互相衬托的元素，掩映成趣了，才会形成不可或缺的所在。

这样写着，忽然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北上探亲已有数月。数十年来，我们一直结伴出游，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山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日夜。最近，又相约出游，因为她的不在场，大家觉得缺憾非常，不是仅仅少了她一个人就少了某种气氛的事儿，而是让人觉得缺了好大好多的那种不圆满。而她即使在场，也不是个活跃的人，任我们说我们笑，她总是默默地坐着，轻轻地走着，不声不响地跟着，并不是特别突出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现在少了她的在场，我们就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受呢?我在心里思忖着：也许她与我们、我们每一个人之间都是一种相互掩映，不知不觉中形成了某种参差的存在，让我们每个人之间形成了深浅不一，起伏跌宕的紧密联系，从而成为一个整体，久了，便固定下来，成为一种定式，一种习惯。而少了她，这种定式，这种习惯就打破了，人与人之间固有的联系就缺乏某种衔接或铺垫而松散开来，就怎么也聚不出她在场时的那种感觉和神韵来。

而这次南下探亲到了妹妹那里，她左左右右地打量我，一会儿说我的衣着如何不入时，一会儿说我身材肥胖得走了样。而我在我们那个中原小城只能算是个身材高大壮硕之人，着装打扮不前卫也不落伍，应该是大方得体，站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为什么到了闽南就这样触她的目?

一段时间过后，我走在街上，看看这里的人一个个娇小玲珑，穿衣打扮明显与我不同，而这里平均气温20.8度，无霜期在350天，属于热带海洋性气候，与我这个长期生活在亚热带与温带过渡地带的大陆性气候的人穿着打扮怎会相同，再加上经济、文化、生活习惯等因素的影响，我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地高大威猛，与众不同。

而妹妹虽为家人，这些年大家天隔一方，为生计打拼，聚少离多，数十年来亲人团聚的日子加起来屈指可数，这次姐妹相见与上次间隔已有五六年光景了，她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的状态上，所以就有她看到我时的种种不入眼种种不习惯。

及至到了她的社交场儿，见了她的朋友，身处其中，立即觉出了自己的格格不入。怯生生地听他们说着我听不大懂的闽南话，听他们谈笑风生，怯生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那是一个种满各种绿植的种植园，植物生长状态之奇异让我觉得不合逻辑到不讲理：嘉宝果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直接开花结果，结得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疙疙瘩瘩的菠萝蜜果实突兀地吊在树杆上，不知名的果子满身绿刺儿挂在绿叶掩映的枝头，我没有见过的一种树木开着奇异的花……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惊疑的，甚至是错位的，我一脸的陌生和不习惯，饮食也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正常的，饭也不知怎么个吃法，我在这里像一个天外来客，打破了他们惯常的存在，不知如何安放自己。也就在一霎那间，我突然意识到了妹妹对我的种种不适应、不习惯，那是不知如何在她心里安放我，在她的朋友圈里安放我，才能让我与她、与她的朋友们之间掩映出一种和谐融洽的图卷。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立即释然了，很快融入其中，大大方方地和他们说笑起来。

时值初夏，荷塘里干枯的残荷只剩稀疏的干茎矗在水中，倒映在水面形成了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有三角形的，有四边形的，有的像动感的音符，与初出水面的新荷互相掩映着，形成了枯萎与新生，新与旧相映成趣的一帧隽永的画面。我拍摄了发在微信朋友圈里，题为：掩映之美。我的一个学生在下面兴奋地留言："老师，学到了，配上这照片传神到位。"而另一位学生则写道："吴冠中先生的《残荷新柳》，诚不欺我!"

作者简介：孟玉璞，中国散文学会、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94开始，先后在《雨花》《中华散文》《青年博览》《广州日报》《扬子晚报》《西宁晚报》《人民政协报》《人民日报app.人民号》《人民网.人民资讯》搜狐、腾讯新闻、中山日报app等数十家报刊杂志、新媒体发表转载散文随笔数百篇。出版有散文集《生活的缝隙》(陕西人民出版社) #顶端精读#